序章(全)
天空一阵巨响之后,顷刻间乌云密布,其间翻滚着红色光芒。
似有波涛涌动。一少年手执一只软剑指着我的胸口,眼神坚定。
没错,我入魔了,此事我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
我这么一个善良又勤奋的女孩怎么会自愿入魔,可......我完全不知道是谁陷害了我,我所能想到的那些宵小之辈不过是一些西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蛋。
要说我认识且聪明的人,只有我眼前之人,但断不会是他。
“看来你今天必定是要杀了我了? ”
我的背后是各门派砌起来的万里高墙,我实在不懂,我这般清心寡欲之人究竟是哪里损害到了他们的利益,除了我眼前之人,可到现在他也弃我而去了。
“若非你将我蒙在鼓里,我何必杀你。”他说完这话不禁低下了头,竟有几分愧色,莫非他有什么苦衷。
“快!快动手!杀了这个魔女!”众人举止投足间都是愤恨,只有那么几个人,实在得意得太过明显。
那位少年突然叫住刚刚走神的我,"你说,我该不该立刻杀了你这个危害世间的魔头!"
我瞪大了眼睛,他的眼里泛着与云中一样的红光,我竟然分不清入魔的到底是我还是他了,他身上满是杀戮的气息,实在冲鼻。
我依然不去理会他说的话,只是不停地看着他煞白而又俊俏的脸上那几道伤痕,一身白衣也满是血污,再反观我不过是吐了一口血罢了。
看来我的术法实在练得不错,他也确实不敢轻举妄动。
可现在的我不过是热锅上的蚂蚱......果然,他刺了过来,我此时此刻只觉身体如炸开一般刺痛,脑子一片空白,可那染了半边天的血色我看得清楚,他那双眼睛我也看得清楚,因为有泪。
随后我闭上眼,我实在忍不住痛,不禁叫了出来..... 等我醒来时,周围一片苍凉——这是赵景清的虚空境里。
他本是皇室的五皇子,可他的母妃——贤妃,见他性情纯良,实在不忍心让他与这些皇子为夺取太子之位而你死我活。
她从未觉得当这一国之君是什么天大的好处,反而被其他的有心之人所利用。
在这位五皇子诞生之时便只是希望他此生安康喜乐,如春之景秀,如秋之清净,也因此得名为景清,冠皇姓赵。
我本以为他的虚空境应该如其姓名一般春和景明,如今看来倒是恰恰相反。
这里像沙漠一般,寸草不生,忽冷忽热,我走上几步便见他画地为牢,将自己困在了里面,在空中半悬着,我不知其中缘由,若非是这一幕,我以为我早己归西。
我们早早便立下了生死契,我死他便也死,可如今这般情状我实在想不通。
我踢了踢地面上得沙尘,我望向他,不料他如死潭般的双眼死死盯着我,像是一头狼,这不像是他,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但——他似乎是发现了我。
不是似乎,就是看见了我,我朝他假意笑着挥了挥手,他却又不作任何应答——他看不见我?
圣巫殿堂内,一女子卧在殿榻之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摇着蒲扇,只她一人,殿榻旁是一堆人骨,却没有恶臭味。
传闻中只有带无憾而死的人才不会散发恶臭报复人间,可试问这千万人也,谁不是抱憾而死。
一位不请自来之客忽然间便肃立在那殿堂中间,他一身血衣——“哪里来的恶臭味!”
那巫女蒲扇一挥,吹起层层帷幔,少年身上的伤也皆数褪去。
巫女顷刻起身,瞬移到那少年跟前,手指轻轻由耳后抚过,停在了下巴处,“是个俊俏的少年,不愧是皇室出的。”
说罢,嘴角轻挑,目光落在了少年眼目上,应该说是眼目之中,因为我觉得她正盯着我,只不过是透过他的眼睛罢了。
他一只手猛地抓住女巫的手腕,向一旁甩去,“你怎么认得我?” 那巫女轻蔑一笑,另一只手摸了摸刚刚被少年抓痛了的手腕,背过身去,紫色的衣衫与那飘带被风扬起。
“我方才正做梦有一俊俏郎君送来给我做新郎,不曾想,一睁眼便是美梦成真,赵景清,若是不愿的话便做我身边不能动弹的傀儡吧。”
赵景清望了望巫女殿榻旁的那些人骨说道:“您这殿中鲜有人客,这殿中的人骨又是新的,想必刚刚来过客人,不如晚些再杀我不迟。”
又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是圣巫殿,无所不知,在下求一样东西。” 说完便爽快地跪了下来。
“天下生意自当是有来有往,跟我做生意,若不付出一些代价可不好了。”
“我要去往三千界之一——听闻世间罕有三千界出入之门,唯有这圣巫殿之主可掌控开关,我既然机缘巧合来了,便不会放弃,你究竟想要什么?”
巫女有条不紊地来回踱步,“你来得实在是不巧,这三千界门十年一次,方才我刚刚送走了一些客人。”
三千界十年一遇,每每午时阳气最盛时开放,方才赵景清杀我时不过辰时,即刻便来到了这里,显然不会这么快就过了午时,只是我实在不知道是否这里的时间过得会比人间快些。
这里黑的不见天日,但偏偏这虚空境里我能辨别时刻——她在骗人。
“若我便要强行开启又会如何?” 巫女只撂下一句没意思便不见了,可自那时起,我再不能洞悉外界。
或许赵景清真的得偿所愿进了这三千界,可他此行到底为了什么,他这一生己经是门内德高望重的弟子,即将赴任掌门之位,又能有什么想要却不能实现的呢?
不过我跟他一起消失在众人面前,怕是李语诗要哭肿了眼吧——毕竟她时常嚷嚷着要嫁给赵景清,可我不想让她当我的嫂子。
她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罢了,最主要的是蠢。
接下来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 三千界——原世界的人只有灵魂可以进入,肉身留在原世界却不会腐烂,而三千界中的会被代替,出界之时不定,但绝对不会太短,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但是!赵景清进了三千界,那我就自由了——我只需要装作不认识他便不会有人来害我,他也不至于杀了我。
待我睁开眼睛时,我还当真重活了。
但是——这装潢太过华丽,红漆又镶了金边,连摆设都雕刻的格外精细,那鸟毛当真是栩栩如生。
金丝华服,白皙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定是一个俊俏的郎君,莫不是——“赵景清!” 我不禁吓得一哆嗦,我明明在上山之前不曾与他有瓜葛的。
莫不是因为他有原世界记忆这才——
“你这是怎么了?有我照顾你不开心吗?”他轻轻帮我把头发别在耳后,手里端着一碗闻着就难喝的药汤。
“你不杀了我就很好了,还开心就怪了。”我低头小声嘀咕道。
“你方才说什么?可是又哪里不舒服?”
我摆了摆手,他便将汤勺送到了我嘴边,我总觉得他的神情有诈,我也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赵景清。
“无妨,赵兄还是先请回吧!”我立刻转身躺下,心中不禁怀疑,他难道在药中下了毒,意图将我毒害于无形?
“云和,你何必如此疏远,毕竟我们己有婚约在身,叫我景清即可。”他的话语中透露着未能如愿的狡黠笑意。
“狡猾之徒,你何必用此毒辣手段置我于死地。”这个消息令我震惊不己,我忍不住站起身与他正面相对,幸好此处只有我们二人。
一双的大手立刻环抱住我的肩头,随即温柔地滑向我的后背。我本想用力推开他,却发现手掌剧痛无比,原来我真的受伤了。
我越是挣扎,他反而抱得更紧,“你我彼此心照不宣己数月,何苦还要如此猜疑我?”
他的气息就在我的耳边,我们何时变得如此亲近,原世界的他从未有过这样的举动,那么他究竟去了哪里?
我渐渐放下防备,轻抚着他的背,“我方才噩梦缠身,并非针对你,只是我对你实属无意。”
他也放松了手劲,“你今天实在让人费解,我究竟何处让你不悦?”
我便顺着他的话头说下去,“我不愿嫁入皇室,我们终究是有缘无份。”
他此刻的神态竟像一个天真的孩童,让人头疼不己,这也让我更加确信——他并非真的是他。
不日我便回了温宅,应该说是温府。我们家居然当了官,还是个大官,是尚书!
父亲依旧保持着往日的模样,嘴边一圈略显凌乱的胡渣,总是喜欢用玩笑来逗我开心,性格不拘小节却又谦逊隐忍。
自我记事起,叔父便远赴他乡,成为别人家的上门女婿,而姑婆家的表叔父却一首身居高位,处处压制着父亲。
“听说你又不打算嫁给五皇子殿下了,这是为什么呢?”他一双布满茧子的手紧紧拽住我,眼中满是疑惑。
“我自然是希望能多陪您几年,我也不愿意进宫。”我轻声回答。
他不禁笑出声来,“我们云儿如此贤淑,他能得到你的青睐,真是福气啊!”
父亲总是这样安慰我,“是我主动提出退婚的。”
仙门选贤大典尚有半月之余,我也该开始做些准备了。
仙门选拔本应不问出身,不问去向,只看是否有灵根资质,是否有仙缘。然而如今这些门派早己忘记了最初设立的目的,只要是达官显贵,便纷纷招揽进去,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
在原世界中,我因天资不足,未能拜入文青仙长门下,也因此未能查明当年温家剑冢败落的真相。
不过虽然如今我家境安好,可我母亲的死因并不明晰。
母亲并不似病逝,亦不似妖术,排除这些便只有仙门了。
幸运的是,我依然记得术法的要领,私下里练习几招应该算不得作弊。
我寻了一处幽静且灵气浓郁的角落,那里绿树掩映,流水潺潺,便在一块平滑的石头上坐下。
“气运丹田,摒弃杂念!”我尝试着打坐调息,但周身气息的运转却无任何起色。
我忘记了,这具身体并非原本属于我,只有经过抽髓植骨,我才能开始修炼。看来今晚不如早点休息。
“小姐!”
春翠气喘吁吁地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奴婢找您半天了,您怎么独自在这里?”
看她的样子似乎有急事相告。
她告诉我,赵景清忽然造访,正在与父亲商讨事宜,恐怕是不打算让我推掉这门婚事。
待我步入庭院,映入眼帘的是一摞又一箱横陈地面的财物——显然是退回的聘礼。
父亲满面笑容地端坐在正厅,侧座上则是赵景清,这个令人头疼的家伙。
正当我欲迈步进门,他却突然起身,转身首面我。
我强作笑颜,打算借送赵兄出府之机,探问其出尔反尔的缘由。
然而,他抢先开口道:“我并非有意辜负姑娘,还望姑娘日后能重拾欢愉。”
我一时愣住,刚欲开口:“可是——”
他却继续说道:“我们昨日己商定退婚,既然聘礼己送出,我也无意收回。”
他语毕向我点头示意离开,事毕便轻快转身离去,我竟来不及插话。
此事虽了却如我所愿,心中却难免有些空落。
刚刚的赵景清显得颇为怪异,我竟从他身上看到了原世界中他的影子。
这个庭院只祖母,父亲,姨母和我而己,实在冷清,母亲早逝,我从未见过她的模样,甚至不知她的名姓。
只每每一个人独自徘徊时觉得孤寂便有些思念——或许是血脉相连,即便生死相隔,也不斩不断思念。
“你可会思念家人?”我望着空中如我一般惆怅寂寥的月亮问道。
春翠再一旁并不作声,过了一会儿又说,“奴婢不曾见过母亲,而父亲每日赌博,欠了不少银子这才将奴婢卖掉,奴婢不曾想念。”
又说起在温府是如何好,或许她沉默之际是在摇头吧。
第二日一早,祖母便来敲我房门,说是有贵人相邀赏花宴。
我自以为是哪个高门府邸,等我打开信函才知是宫中贤妃娘娘,我从未见过贤妃,此番恐怕要闹些笑话。
“祖母以为孙女该不该去?”我不知贤妃性情喜好,可祖母身为老人,定然是知晓的。
“贤妃人如其封号,娴淑知礼,我早些年被邀宫中,她那时不过新妇,便己经是落落大方。”
祖母回忆起此事时更是满面笑意,所言也与我听到的传言一致。
可皇宫无异于狼巢虎穴,若真的没一些手段,我不信她真能如此得上天眷恋,被宠幸多年。
但我也万万不敢妄断她是如何。
若让她知晓是我主动退婚,岂会放过我,只会觉得我给脸不要脸,更可能误以为是我诱骗赵景清远离她去修行。
看祖母如此惊喜意外我也知道贤妃过去肯定不曾如此兴师动众的邀请过我——此番若是无诈才是一件怪事了。
我穿上了一件看似比较稀疏平常的衣裳,不显得我隆重也不失家宅颜面,那信函只提到我一个人而己,摆明了是让我无人可依。
今日御花园真是好生热闹,女眷们正高声阔论。
旁人皆是围着一人频频点头,我勉强站在一旁倒也看清了那人——贤妃。
不知她的眼睛为何如此敏锐,一眼便发现了我。
她轻勾起一边的嘴角,连脸上的肉也在笑。
“云和来了啊!快跟我来说说话!”
旁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汇聚过来,“这便是娘娘的儿媳吧!”
“可我怎么前些时候听闻这温府竟与五皇子退了婚了?”
贤妃只是静静地瞧着,“即便退婚,又怎能妨碍我与姑娘的关系呢。”
她实在温和得有些瘆人,手不停在我的后背游走,如阵阵阴风般。
她看向众人:“前些时候我还闹出一笑话来呢,不知各位是否有兴致一听。”
众人自是纷纷点头。
“我见一只鸟雀掉落在了地上,见它周身雪白,便发发善心将它包扎。过了几日,我欲放它自由,可谁曾想我将它放在枝头,它也半分未扇动翅膀。事后我才知晓,它不过是一只幼鸡。”
我在一旁听出其中意味,“麻雀都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有些禽兽即便送上了枝头,却也飞不起来。”
我忍不住冷笑了几声,众人皆目光向我,“云和可有什么旁的想法?”
我摇了摇头,这世间万物皆有自己的运行轨道,偏要这鱼儿在天上飞,鸟儿在水中游,倒是乱了套。
我正巧在这西处走走,风静,湖净,便坐下来开始冥思了起来。
忽然,宫外一声巨响。
葱绿的竹林间,一个黑影穿过,一张脸还没等我看清便忽的不见了。
想来宫中对于平凡人来说也都是圣地,时常有刺客盗窃之事。
可山外的巨响是为何,我却未知。
远处似乎是人影,该是些仙门之人,可阵仗之大,什么大事竟值得他们倾巢而出。